二段琴 (1)

这个故事已经在心中盘旋了很久，一直很想用最华丽和璀璨的文字将它写出来，但是总不能如愿，到今天我认为，还是用平实的文字，将一个真实的人生，用心写出来。

口琴声清雅悠然，吹奏的人已届中年，一首<黄昏的故乡>，支离破碎的在空气中飘荡，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中年心事浓如酒，欲说还休，到头来，都流落在琴声里。。。。。。我望着中年人微皱的眉头，想着他刚说的两段往事，心情思绪如潮涌。

人，如果对自己过去的伤害不肯轻言出口，那是因为创伤还未完全平复。如果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千方百计要他将自己的伤口揭开，谈他一件不想提的事，那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人性的劣根，在我身上也竟然有。

说第一个故事。

他在驾着车，往公司的路上飞奔。一路的寂寞和无聊，扭开收音机，随便让一个电台的声音流泻出来，那是一个扣应的节目，让听众打电话近来，寻找一些失去联络多时的亲朋戚友。一段旋律后，DJ接了一个男性听众的电话，道了自己的姓名，说了要找的人的名和姓后，他吃了一惊，坐直了身体，但很快的就认为对方要找的只是一个和自己同姓名的人。

在DJ列行公式的一番询问后，听众娓娓的道出了本身的在服兵役时所发生的事。那是一个深夜，在与中国对峙的独立岛屿的坑道里，突地起了一阵骚动。夜深人静中，突如其来的喧哗声，在全长四百公尺且布满大炮弹药的坑道中，格外清晰，惊动了正在写家书的连长。他立刻在第一时间冲出房间，远远的看到一个夜半两点要接班站岗的士兵，从坑道口持着枪冲进坑道，边跑边将子弹上膛，口中边咒骂着：你敢凶我，给你死！一脸戾气，连长立刻喝住了他，从丹田发出的吼声，声量如洪钟，将寂静的夜刮破，神智不清的士兵当场被吓醒，愣在那儿。

“你要干什么？”连长再厉声喝问他。就在那一瞬间，平日训练有素的同僚，反应敏捷，已经从后赶来并将他抱住，连长迅即箭步他向前夺下他手中的AK47自动步枪。而他，在意识到闯了大祸后，呆呆的让人押了下去。连长将枪支中的子弹退了出来，心下疑惑，什么事会令一个平日表现良好的士兵动起杀机?他可算是暴行未遂的现行犯，在军法中可是要判死刑的。

细细盘问后，原来这位士兵的学弟和他一样抽中三年兵役，但这位下一梯的学弟，却被修改缩短为两年兵役，而他却没被缩短一期，心中难过，所以睡前喝了点酒，以致轮班站卫兵时不想起来，而被班长责骂，心中怒火抖升，拿了枪就追进坑道想要枪杀班长，刚好被连长撞上而终止了这起几乎发生的枪杀事件。小士兵这样的举动，下场只有一个：枪毙。一番思量后，连长决定用他的前途和性命做一个赌注。他召集了一个会议，将连队中的人全部聚合，说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分析了在理上，阿兵哥是错了，但论情，以他平日的表现，谁也想不到他会对这个不公平的政策如此不能接受而激烈反弹，如果只是一时智昏糊涂就付出生命来赎罪，那代价未免太大了。说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连长将决定权交给大家：如果没有任何一个在座的举手或表示反对，那这件事情就被当作不曾发生，任何人也不准提。但他心中明白，如果这事如果被泄漏出去，半生经营而来的军旅事业也完了。他也明白，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军中到处都隐藏着各层级人马的眼线间谍，虽然大家都众口一词支持他的决定，但难保没人暗中将他一军。

但他相安无事到退休。

也许，一个军阶那么高的连长，肯牺牲自己的前途和事业来营救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小下属，深深的打动了大家的心，才能同心的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件，隐瞒的如此天衣无缝。

DJ专业的引导着，让听众再将一件又一件让他动容的事件说出。他说他没忘记整个军队被派到某个外岛为当地的居民建造发电厂的两年期间，连长为多少离家的士兵争取假期回去探望家人，而他本身在这两年期间，不曾被批准离开小岛.每天在黄昏时，夕阳余晖里，他独自在海边坐看落日，对着海潮，默默的想念家人。就是因为他刻骨铭心的体会到那种牵肠挂肚，所以，当他知道一个山地青年三番四次的从营地逃回家，是因为放不下寡母被舅舅霸占家屋，而迁居杂在破烂不堪的猪寮中，病老体弱，没人照顾，立刻动员大家为他修屋，还凑了些钱让他母亲安心在家不受饥寒所欺。

“连退休退休后，出国工作，就失去联络，我只是希望任何人知道连长的下落，能告诉我，我这条命就是他恩赐给我的，让我能去拜访他。”

....目的地到了，他将车子放好，稳稳的脚步踏近公司里头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他觉得气氛有点怪异，然而并不深究，走人会议室，老板一见到他魁梧的身子出现，立刻含笑对他说:

“没想到原来你做过那么多叫人钦佩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