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22日星期三

错情记

绝望的世纪末情怀里,轻轻的在这一场爱情的边缘走过,虽然是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心还是感动了很久.

男人有一脸看透世情的悠然,看着我们几个小朋友,总是宽容的笑着.男人还未成家,有着仰慕者,试探性的带着一点挑逗,一点暗示,在歌唱练习后,到会馆楼下的的印度茶室一人一杯时,斜斜的睨望他,嘴角暧昧的笑着.

我们都心照不宣,言谈间有时都会不屑的语气,年长的倒是有几分涵养,轻轻喝止年少无知的口无遮烂.他得到的尊重,都是同辈份的团员,我们不觉得他有架子,但也不可亲近,练唱时,就跟他指挥的手,歌声起起落落,纷纷扰扰,飘飘荡荡,走了音,唱错了词,他拍拍掌,歌声赫然而止,跌了一地的音符,被他捡起从新排整,喜怒哀乐,仿佛都随他操纵了.

他生日那天,正是那年的歌乐节表演会最后一日,散场后,留下兴奋的台上台下台前和台后参与者,起哄的要到附近的酒廊为他祝寿.一群穿了落地长裙的演出服装女团员,婀娜多姿的占领了半个大厅,莺声燕语.西装笔挺的男士们,将他拥到酒吧前,昏暗晕黄的灯下,照的人儿一脸春意,侍应生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招呼一群对酒廊感觉陌生新奇的顾客,挤出笑脸念出一连串美丽的饮料名称,那是生平第一杯鸡尾酒,香香甜甜,如风华正盛的年华.

听说她是在观众席中被发现到,然后悄悄的被带来的,他都不知情,短短的头发,很随性的一身白衬衫,宽宽的卦在削瘦娇小的身上,然后被漂白的牛仔裤,丹风眼,有点潮湿,略胖的脸盘,带点心不在焉的笑,是毫不起眼的女人,但令人感觉温暖。我想起了电视演员陈秀雯,那种婉约,丝丝入扣,感觉到时,已经无法自拔.她被两位年长的女团员轻轻的拥进来时,酒吧前的男士慢慢的静默了,然后有几声调侃的笑声.

巧仙.他们这么叫她.年轻的我们诧异的等待,大家都没问,只是觉得长久的谜,开始有点头绪了.巧仙巧仙,他们一声又一声的,老师还是平和的笑着.老师,你生日呢,你想巧仙怎么为你祝贺.巧仙底着头笑了,有点事不关己,坐在高脚椅子上,双手夹在交叠的双腿间.

喧嚷后,不知那里来的一支吉它,递到巧仙手中.距离老师大约五尺的距离,她坐成了一个古典的姿态,将吉它抱成了琵琶,将西方化成了东方,将热烈按捺成含蓄,低低的歌声深情的泻了出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相识何必又相逢,相逢又把相思种,反使我满眼泪如潮涌。见也匆匆,别也匆匆,相识何必又相逢,相逢又把相思种,反使我添上烦恼重重.侬心为郎本已冻,恨苍天为何不放松,偏在狭路又相逢,古井又起波动.见也匆匆,别也匆匆,相识何必又相逢,相逢又相思重,反使我勾起往事久梦.

一曲终,也未闻掌声,歌者低眉将吉它拥在怀里.我想这巧仙是真的巧巧的仙女,她抱吉它的姿态,就印烙在我心理,而到今天,我还未能见到一个能将吉它抱的那么古典的人.

老师望着望着,也忘了其他人:巧仙,是时候来到我身边吧?

巧仙抬头,笑的几分飘忽,款款站起,走到老师身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老师有了谅解的笑,看着巧仙跟熟悉的几个人聊了几句,然后走了,留下迷漫气氛,笼罩着大家的心.频频询问,惊讶于这样聊斋的爱情故事.

懈逅时,她才二十岁,灵巧的眼睛,礼貌的喊了一声:林叔叔.然后乖巧的坐在带着她来的人的身边.他那时的身份是她男友的前辈,隔了一层距离的关怀,都成了长者的爱护,他对她爱恋的,巧妙的化成了对小辈的疼,知道孤女的期待,绝对是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奉献的,怜惜她的聪慧乖巧,想将她如妹妹如女儿般栽培,到底轮不到自己给予的一切,她因自卑自怜,也没意料到他的情意是深的如此不可测,如果在人生的路途上她曾回过头,她将会看到一双孤寂的人影,张开一双手臂,准备将随时她拥入怀里,往后的风雨,将与她无关,然而她不曾回头,只是含泪往别人走去.

预料到是一份不可能得到的幸福,还是看着她苍白着脸嫁出去了.婚宴中,他没醉,很清醒的知道,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将来,就如他,无法掌控自己还是在她身边守候.新娘看不到他的心,笑的有点恍惚,宴席后,他知道,他的梦结束了.

陆陆续续的,她婚后消息还是微弱的在他耳旁缭绕.她的笑容越来越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到她离婚的消息传来,他发疯似的寻找她的身影.他以为她会憔悴致死,懊恼自己对她的放弃.然而,再见时,世情对她来说已经是云淡风清.

他再度守候,开始另一个期待,以为能守的云开见明月.这样的以为,这样的不悔,终究还是一厢情愿.她最后才发觉男人的心,这样义无返顾的守候,也难叫人不无感动.然而巧仙是一个来凡尘历劫的仙女,痛后伤后,心如古井,最后的选择是还是长伴青灯古佛,就在老师生日的一个月后.

老师很平和的看着她剃度,合掌低眉,一声阿弥陀佛后,他霎那老了十年,几乎不能站立,由身旁的人搀扶出佛堂.他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临走前,等待的人不及前来,遗憾的闭上眼,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周遭亲近的人,都悄悄的伤感,知道他心中难了的愿.在葬礼上,巧仙长跪不起,双眸望着老师的遗容,苍凉无泪.倒是我们局外人,泪如泉涌.

最后的火化仪式,是将棺木送入火炉,大家都背向火化炉,说是不要让他看到了舍不得走.我望着高高的天空,泪眼中,看到白白的云层上,似乎若隐若现的有个影子.我总是想,那应该是天上的仙子来接老师了.残缺的人世中,也只能这样,有些美丽的幻想,才能填补失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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