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22日星期三

黄衣少年

那年十七八岁,我常常爱这样开始故事。我的织梦年龄,充满了对人生和将来的焦虑感。但在半工读的压力下,还是有些细腻的情怀,带点浪漫气息,半懂不懂的,有点不明所以的放在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有个少有的姓,他姓邬,常常一身黄衣。家开药堂,我就在他家店铺同排隔一间楼上租了间房。在上一层就是天台,那天台就是我的天堂。那时关丹还没有什么高建筑物,站在天台居高临下,就有一片好风景,有点君临天下的威风,暗自洋洋得意。

黄昏是放下心情的时候,我常在那里打太极。少年有时会在另一端练台拳道。夕阳晚风里,书生
的架式,有几分文弱,但是他是那年那一届台拳道的黑带冠军。也仅是讶异而已,不存任何幻想,那么优秀的天人,非我之辈能或所能触及。而且要经过很多的巧合后,我才对他开始注意起来。

他姐姐就在我家乡当临教,另一位姐姐是我的学姐。我们在同一个会馆学武。我在三楼他在二楼,每次和同屋的姐妹一起去会馆时,整帮女人热热闹闹的穿过街道,很放肆霸道的一路大声谈笑,然后喜喜哈哈的爬上会馆时,经过二楼,就会下意识的瞄一瞄他的身影,带一点鬼祟。不象他,他看我打太极时,大大方方的双手叉在腰,眼神远远的从天台的另一个角落飘过来盯住我每个动作。

唯一的一次交谈,就是上他家药铺买药,淡淡的言语,也忘了什么话。也许大家都漫不经心的,没有刻意将对方放在心上,要到很久以后,才感觉到仿佛错过了么。惨绿少年时代有经历几段朦
胧的相思情怀,我决对相信,那种元素并不在我们之间存在。

搬离关丹来到吉隆坡,有一段日子是逍遥自在的。放工后,去驾驶学院学驾车,走一小段路,总不好好的走,一蹦一跳,象只蚱蜢。某个黄昏,也是这样子走着走着,经过一家药铺,下意识的往里头望,突然身体僵直了,向前走了好几步,才能回头,就看到他站在走廊,双手叉着腰,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后来几回的相见,都是默默的凝视,都是无言,有时候见到他在走廊捣药,经过他身边,我想他应该感觉到的,只是,都不能开口。都不能。我的惆怅越来越深,一种无力和无助的虚脱感在那一段日子困扰着我。

考到车牌后,我不再经过那条路。不敢特意去那个方向。好一段日子后,某个早晨,在半山芭某个街道,我再见到他。远远走来,身上一套黄色的长袖T-shirt,他的样貌越来越清晰,到打个面照,我怯怯的望着他,他冷冷的面孔,抿着嘴唇,也不看我,好像在生我的气。然后他在我身后,从此,不复相见。真的再没见面了。

是好多年后,他的影子再出现,但是在梦中,梦中的他一如当初。双手插在裤袋里,黑黝黝的瞳孔,深沉的不可思量,默默的凝视着我,几分责备的意味,还带伤感和怜惜,没有一句话,但是我觉得他在怪我不将日子好好的过。

醒来时,真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还是又跌入了另一个梦。后来,我开始追究生命中不可思意的境界,我相信,冥冥中,有某些难以理解的力量,在左右我和他的缘分,到现在的最后,我还偶尔想起他,一个黄衣少年,说无关么,却在我迷失的时候,到梦里来牵引我。想起某个夜里,雨下的很热闹,哗啦哗啦的直落到地上,我站在离开住的地方很近的距离,回不去,家的感觉就是咫尺天涯。街灯的光线透过雨帘,放射出眩目的色彩,我的思维在夺目的光彩里飘流到很远,很远,回过神时,却见雨停了,而他,在街灯下,上身埋在车子的后厢,也许在寻找什么。
灯火栏栅处的那人,而今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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